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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穿过林间的第一道光(下)

*完结章

*苏联卫国战争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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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阿列克谢失去了朋友之后,他的变化显而易见。如果说他原本只是少言寡语,那么他现在就真的应了当初瓦连京无心的形容——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语者。

    在此之前明诚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一个人的离去可以影响另一个人那么多,足以让他失去对于生活的热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他们现在过的这种日子又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生活吗?

    “在想什么?”明楼拿着牙缸正准备去洗漱,见他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他的声音被骤然响起的战机轰鸣打断,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来自敌军的轰炸机!其实也不难猜到,上次白桦林一役德军已将他们的驻地位置摸了个大概,如今这些轰炸机便是来作头阵了,想在苏军汇集敖德萨之前做一次狙击。

    不得不说他们的时机挑得实在太好,上一次的袭击刚过去不久,给士兵们造成了短期不会再有敌袭的假象。而这个时间,也正好是士兵们早上刚起来聚在一起的松懈的时刻。

    “全体卧倒——”他们已经来不及跑去躲避了,班长在原地大声地喊着,嗓子都喊破了音。不过他的身影转瞬之间就被掩入了爆开的火焰当中,粗噶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完全覆盖住。

    炸弹毫无防备地落在他们头顶的屋檐上,在顶棚落下来的一刹那,明楼一下子把明诚按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爆炸声不曾断绝,墙灰和梁子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砸。

    “大哥!”明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把明楼从自己身上推开去安全的地方,奈何明楼的力气使了足足有十二分,丝毫不给他任何挪动的机会。

    “好好趴下!别乱动!”明楼咬牙。

    明诚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虽然不情愿,身体却依言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去和明楼较劲。但是他把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正巧落在了一块石头上面,石头划伤了他的手。他也不叫,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明楼看,无声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空袭还没有结束,持续不断的炮火声炸得明诚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被按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他想扭脖子去看,却只看到了满眼的烟尘,和烟尘中躺在地上的朦胧身影。这种声音对耳朵是一种折磨,几乎要冲进脑子里将他的脑浆搅一搅,让他失去对于四肢的全部控制。明楼的双手都按着他,于是明诚咬着牙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沾满了扬灰的手,竭尽轻柔地覆在了明楼的双耳上。

    灰飘进了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但他仍旧睁得老大。许是炸弹大幅度地降低了他的感官,他现在头疼得要命,手上却仍使劲地堵着明楼的耳朵,丝毫不肯离开那怕分毫。

    明楼隔着烟幕看着他的弟弟,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但是明诚的耳朵已经被炸得有些背音了,他听不见明楼本就轻声的叫喊,他只能眨眨眼,表示自己看懂了他的嘴形。

    明楼咬着牙闭上眼睛,有些怨恨起这场战争。

    这战争呦——

    过了许久,空袭才停了下来,明诚还是有些发懵,因为他脑海中的轰炸还没有停止。

    这世界留给他的唯一声音是无尽的耳鸣,像是活在一场梦里,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懂了。隐约中他看到医护兵在四处寻找伤员,然后抬走了压在他身上的左半身已经鲜血淋漓的明楼。那一片红过于刺眼,让明诚在爆炸还未散尽的余烟中迅速回过神来。他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却被接踵而至的眩晕感拉回了地面,在满目摇晃的世界里看着明楼被越抬越远的身影,以及自己身边一截断裂的房梁。

    明诚忽然开始全身都颤栗了起来——他又想到了瓦连京,那个永远地睡在了白桦林的小伙子。他的脸也是在明诚的眼前一晃就不见了,飘呀飘一直飘到了林子的深处去,然后白净的脸上忽然沾满了血污,身上布满了弹孔……他向他打招呼,说下午好啊诚,然后每说一个字身上就掉下一块血肉——

    明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敢继续想下去。

    阿列克谢此时也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他的腿或许是被倒下的枝子砸了一下。在看到明诚的瞬间,他僵硬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一下,但在环顾四周不见明楼的身影之后,他的脸又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在想着要说些什么,他的嘴唇嚅嗫着,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可以拉我一下吗,阿列克谢?”明诚伸出手,他的耳朵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大声地吼着,却自以为足够轻声,“我现在的头还是有一点晕,没法自己站起来。”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阿列克谢没有问出口的话,“大哥就在医疗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把我拉起来,我现在就要过去。”

    几乎是马上,阿列克谢伸出手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在这种地方,安慰已经毫无用处。

    “太谢谢你了。”明诚说。他先是靠在断裂的墙壁上恢复了几秒钟,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医疗站跑去。他的前几步还是有一些踉跄,几乎要栽倒在地上,不过之后就好很多了,他越跑越快,仿佛要超越时间。

    阿列克谢被他遗忘在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本想叫住明诚,却还是没有喊出声来。如同被定格一般,他的手还保持着拉起明诚的姿势——就在几分钟前,握着他的那双手是那样地颤抖着。


    不管明诚面对阿列克谢表面上佯装的有多么冷静,他的心底都是慌得不行。因为他亲眼见到了明楼被卫生员抬走的样子,而明楼根本可以不去承受这些——他选择了保护明诚,就要支付保护了一个人的代价。

    这让明诚有些气恼,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保护大哥,结果到头来被保护的人还是自己。

    他靠在卫生站外拐角的矮墙根上,一眼就能看到大门——斯拉夫的护士小姐们堵在门口,粗鲁地对着每一位想要进去探视朋友的士兵说:“停下!你们一个都不许进去!”

    流逝的时间正在一点一点消磨着明诚所剩无几的耐心,脚下无意识打着的拍子充分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态。他想点一根烟,却在第三次的时候才成功划燃了火柴。他任由让烟气将自己包围,把火柴盒赌气一般地塞回了口袋。

    烟有些涩,他无意识地咬着烟嘴,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咳嗽起来。明楼就是这个时候从卫生站,看了一圈之后一下子对上了弟弟的眼睛。

    “大哥!”明诚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刚走出两步忽然又折回去,在烟头上狠狠地碾了两脚,“您还好吧?”

    明楼听出了对方语气中急切的担忧以及隐隐的抱怨,试图向他解释自己并无大碍:“没有什么大事,真的。炸弹虽然把房梁炸了下来,但是只有一颗钉子划了我一道子——伤口不深,就是血多了点,吓到你了。”

    明诚怀疑地盯着他,最后目光停在他打着绷带的左臂上。不过看上去明楼确实精神很好,只是少了一些血色,并且他还在解释着:“我发誓,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护士。”

    抬眼看了看那个凶巴巴的护士,明诚登时放弃了上前询问的念头:“好吧,我相信。但是下一次请不要这样了,您明知道我会有多担心。您不能有事,您还要回去见大姐……”

    “还有你,阿诚。”明楼打断了他的话,“还有你。不是我要回去见大姐,是你和我一起回去见大姐、见明台,懂吗?”

    “明白了,长官。”明诚说,“但是请您也考虑一下自己,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掩护好我自己。”

    “打扰你们的交谈了,士兵。”一位强壮的战士正站在他们的身后,操着一口浓重的乌克兰口音,“赶紧回到你们的队里去,不要给清点人数任务造成麻烦。”

    负责清点两人所在队伍的人是他们不认识的新面孔,起码在队里从没有见过。明诚没有看见本应在这里的老班长的身影。他想起老班长曾眉飞色舞地在巡逻时给他们传授经验教训,但那个人大概已经消失在落到营地的第一颗炮弹带来的爆炸中。他也知道,一路拼来的老班长再也无法到达敖德萨了。

    新的负责人看上去严肃得要命,尤其是那一双粗立的眉毛,像是一团烧起来的火焰。他挥着双手,大声命令着:“站成一排!都站成一排!”

    “其实你不知道,当你把手覆在我耳朵上的那一刻,我有多么开心。”明楼归到队伍中,悄声对着站在他前一个的明诚说着。他看不见明诚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脖颈,一直到报数完毕都还继续着这个话题,甚至开始用手比划,“那时你还那么小,我也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孩子……可是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我错了——你是一个战士,阿诚,一个真正的战士。我很开心,也很欣慰。”

    “得了吧,大哥。”明诚抽了抽鼻子,“别再哄我开心啦……你很久以前就说过我是一个很好的战士。”

    “好吧,一直都是。”

    明诚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抚摸明楼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你得好好恢复一下,虽说伤口不深。我相信以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就在不远的将来。”

    明楼收敛了笑容:“你说的没错。德国人这次空袭之后,想必很快就会派兵过来,那个时候这里又会成为战场——也许会很快。”

    没有人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们垂下眼睛,各自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这个完全合理的猜想在几天之后就得到了印证——苏联军队截获了德军的电报。

    “德国人就要打过来了。”明楼低声说,“三天之后。”

    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惊讶,就像是每天早上准时扔到家门口的那一卷报纸,你知道它会在哪个时刻到来,于是提早泡好了一杯茶耐心等待着那一刻。

    明诚点头:“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过我们提前得到了情报,就有了打奇袭伏击的条件。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非常有利。”

    一旁的阿列克谢表情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一言不发地擦拭起陪伴了他多年的步枪——他又在想那个被埋葬在白桦林里的年轻人了。每次一闭上眼睛,瓦连京那张充满生命力的脸就会从记忆中跳出来,说着几多年前初识不久时说过的话语——“你的眼睛真漂亮,阿廖沙,就像大海一样……”

    阿列克谢有着很好的记忆力,他甚至全部记得1928年的那个场景,那些远去的故事就这样回来了,一帧一帧被切开来播放着,重新驻扎在他的脑海里……接下来他会问:“你见过大海?”

    而瓦连京则会这样回答他——

    脑海里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孩子,但是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儿时的话语,最终与阿列克谢的回忆重叠在了一切:“抬头看看天,阿廖沙。比天空深一点,祖父说那就是大海的颜色。”

    ……

    擦拭枪支的手慢慢停下,阿列克谢陷入回忆的时候像一座大理石雕像,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能这样坐上一辈子。

    他想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如果希尔伯特在这里的话大约会愿意跟他聊聊。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时刻,某处地方一定还有枪炮声在轰鸣,或许是列宁格勒,又或许是第聂伯河……只是在他回忆过去的瞬间,就有许多生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那么瓦连京又该怎么算呢?他也已经随着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同时消失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阿列克谢想不明白,他连自己要追寻的答案是什么都不清楚。于是他气恼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拎起枪走去靶场。他其实看到了身边的那对兄弟担忧的目光,但他已经没有对此作出回应的精力。

    “阿列克谢,我们会把他们欠我们的统统讨回来。”明诚在他身后说。

    他点点头,几不可见。

    就在阿列克谢离开不久,明楼与明诚也马上投入到了新下发的任务之中——在林中布防,以打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在白桦林的枯叶之中没日没夜地挖战壕,手被磨出了血,起了老茧,终于在德军预定到达日期的前一个夜里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夜色像是一块漆黑的幕布,等到明天破晓的第一道光划开天际,就是这场准备了多天的战争开始的序幕。天上开始飘起了雪,雪花如鹅毛一般纷扬落下,如同最血腥最残忍的高潮来临前母亲轻声唱着的那一首低回婉转的摇篮曲。

    士兵们裹着大衣蜷缩在挖好的战道里,身旁是已经安置好的防寒棉被,顶着风雪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雪夜里静悄悄的。有人睡着,有人醒着,但没有人说话。明楼明诚就挨着坐在沟壕里——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算是部队的前部——不过现在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雪落在地上,没一会就积了厚厚的一层,将他们小半条腿都埋了起来——可是他们不能动,更别说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这才是苏联真正该有的雪夜——彻骨的寒凉与肃杀,想来曾经的那些都已经经过了篝火的美化,算不得数了。现在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来听他们说话了,哪怕他们用中文交谈也不会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他们到底都讲了什么。

    “大哥,喝点酒吧。”明诚摸了半天才用那个蠢极了的毛手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银壶,里面装着他平日节省下来的伏特加,“别再管什么美感了,你需要保暖。”其实光靠着每天的那一点份额能省下来很难,多亏了每天明楼给他的那一份,如今竟成了关键时刻的保命稻草。

    明楼接过酒壶只喝了一口就把它递了回来,“你也喝一些,这里太冷了。”

    “您忘记班长说的了吗?冬天是我们的朋友。”明诚笑着将酒壶推了回去,“我已经提前喝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明楼听他这么说,便又喝了一小口,声音轻飘飘的,“说到班长,他是一个有趣的人,给我们讲过许多有趣的事……”

    “可惜了。”明诚压低了嗓音。

    雪还在下,落满了他的帽檐。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将腿上盖着的雪尽可能地抖落下去。明诚冻着嘴唇有些发紫,但是他没有说,还努力忍着不让牙齿打寒战——他是骗明楼的,那一小罐伏特加剩下的份量根本不够两个人的。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想抽根烟提神,但是他不能——烟光只会在黑夜里暴露他的位置,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弃部队于不顾。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但仍旧依仗着年轻的资本强撑着、保持清醒。于是他只能顶着一帽子雪,小声地跟明楼说话保证自己不会睡过去。明楼明白他的意图,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答上两句。

    明诚一度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试想一下,当你身处异国他乡再度说起自祖国的语言,舌尖顶在齿间逐字发出熟悉的音节……只有切身的感觉,才能让他在瞬间体会到了诗人海涅留下的文字。尽管海涅赞颂的是他们完全对立的敌人,但文学与文化是国与国之间唯一模糊的边界。那位已然谢世的老人也怀有满腔的热血,他的诗句已经与明诚的所思所想相汇融合。

    “在想什么?”明楼问。

    于是明诚这样答着:“听见祖国的语言,我有了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在舒适地溢血……”*

    这样的漫天大雪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轻轻的吴侬软语刚出口便被吹散在了异国他乡的风里。

    希望这场风能一直刮回祖国去,将这点零星的音节深深埋在他们久违的土壤之中。

    明诚就这样一直讲着,直到破晓的来临。他的嗓子已经喑哑得不成样子,但是他还在继续,直到树林的南方传来零星的枪声,打破了清晨将至的静谧,也打碎了白桦树零落的枯叶脆弱的经脉,响起听不见的碎裂声音。

    这是最后一战打响的信号。身边的苏军战士迅速上膛,翻出战壕开始冲锋,因起身而抖落的大片雪花再次飞舞起来,为一切晕染上了模糊的影子。它们用一种近乎朦胧的美宣示着残酷近战的开始。

    明诚轻咳一声来清已经彻底哑掉的嗓子,抖了抖堆在帽子上的积雪。他一边活动着已经冻僵的手指,一边迅速检查了弹药和枪膛,然后迅速翻出战壕。

    “上吧。”明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两步便借助梯子爬了上去。但是他还未站稳,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击中了他,直接把毫无防备的明楼摔回了战壕中的雪坑里。

    直到仰面倒下去的一刻,明楼还是怔忡的——他看见了那股力量的源头——是明诚,是他把自己用力地推了回去……明楼的上身直扎进厚实的雪堆中,雪从脖子灌进了衣服里,是一片锥心刺骨的寒凉。在刺眼的白色中,他恍惚听见明诚越来越远的嘶哑喊声,“我在前面掩护你——”

    他慌了。他想起刚才明诚复杂而决绝的眼神,但越是想快些站起来,越是难以在一片松软的雪坑中找到平衡——他挣扎、摔倒、又再次爬起……

    当明楼终于彻底从雪坑中站起来的时候,大部分的苏军已经冲上去了——他已经完全沦为队伍的后方了,明诚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什么都不再想了,只一味地跟着其他士兵们向前跑着,打空一个又一个弹夹。

    跑快些,再跑快些——

    咆哮声在明楼的心里回荡。他要追上他的傻弟弟,然后狠狠地教训他。就算身边有人倒下,也无法使他怯步,哪怕只有一秒——

    他的脚没在苏联久不消融的雪地里,踏在了已经被冻在雪坑里的斑驳血液上。

    太阳晃得他有些眼晕,为一切笼上了一张虚浮的纱网。恍惚间他看见冲在前面的明诚清瘦笔挺的背影,但一眨眼,又好像有千千万万个。他分不清,也追不上。那个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苍茫一点的背影矗立在一片密林雪原之上,染上了些微的朝间光晕。

    像是白桦林边那一轮永不落的太阳。




——fin——


*出自《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德国诗人海涅作品。此处有改动,原文为“听到德国的语言”


这一篇到此就完结了,谢谢一直看到这里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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