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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nkirk/空军组]For Now I Am Winter 04

-此刻我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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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行学院的每一天都是艰苦的,重复叠加的训练会让人模糊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但这样的一天起码很充实。在训练完毕回到宿舍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把上衣脱得一干二净,汗水顺着肌肤往下滑,最后将我的裤腰处变得一片潮湿。

      “你已经洗过澡回来了吗?”我的室友James正端着一个铁盆搭着一条毛巾准备往外走。

      “不,你先去吧。”

      我享受着这段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间,用一截短木铅笔头在一个本子划拉着日期。这已经快变成了我的另一个每日习惯——记下当天的日期,然后返回第一页将那些日期从头开始数一遍。我知道这种计数方式很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记住前一天的天数然后在这之上加一,可这就失去那种感觉,像是在计数的瞬间把每一天都拉长,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回忆的时间。

      Collins给我写的信都被我好好地保存在一个铁盒子里。我阅读它们,然后将每一个褶皱都抚摸平整。他总是有那些闲情雅致,时不时在信封里放上几支干花随着信件一起邮寄过来。

      信中的Collins可谓是有些絮絮叨叨,不停地扯着家长里短,要不然是抱怨今天他做饭时不小心将盐当成了糖,要不然是表示对他亲爱的妹妹找了一个男朋友而感到困扰。这种无处不透露着家庭的味道的信件将我每一天循环往复的生活都染上了生气,让我在这钢铁般的军校中还能体会到属于人情的温暖。

      有时我是真的佩服Collins,他总是能让我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恨不能笑出声来。正如现在,当我读着他的文字,甚至都能想象出他皱着眉头抱怨着说:“小Elizabeth交男朋友了,虽然不知道那男孩儿怎么样,但我是真的想揍他一顿。”

      读到末尾,是出现在每一封信中的同样的话。

      “一切小心。”

      或许是他的这种情绪传染到了我,我的信件也越写越长。还记得我在多长时间之前(抱歉,我不记得了)从学校给他寄回去的第一封信上只有短短的几行:


      “致 Collins:

            展信佳,

            我很好。

            你的,Farrier”


      现在我也开始像他一般侃侃而谈,告诉他从飞机上望下去的景色到底有多么美好。当你真正飞上天空,看到的和想象的其实并不相同,只会更广阔。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告诉我他终于去了我所说的那个山丘,当他站在山顶往下看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或许我是对的。

      “哪个姑娘的信?”James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或者说我的过于投入使我忽视了他进屋的声音。

      他吓了我一跳,下意识地将Collins的信件扣了过去,字朝下按在桌子上:“别开玩笑了。”

      James吹了声口哨,挑着眉毛调侃道:“不可能。”并且在我刚要解释这是我的朋友给我的来信时截断了我的话头,“别想找借口说是个大老爷们儿给你写的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为什么?”

      “表情、眼神……什么都是。这么简单的问题,Farrier。”他扯了一把椅子,抱着椅背坐着,挪揄地看着我,“你以后做不成间谍了,你只会在敌人询问你之前就把自己的姓名、电话、地址、所属部门全部写在脸上,然后当别人把它们念出来的时候还会傻乎乎地问:‘嘿,为什么?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God damn it。”我忍不住骂道,“我他妈是个飞行员。”

      “好吧,飞行员先生。我敢打赌要是你再别扭下去,那位小姐就要跟别人跑了。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爱情的酸臭味。”James显然是翻了个白眼。

      他上床睡觉去了,只有我还坐在原地,脑子里充斥的声音乱得不行。可每当我试图从中获取一些信息,又显示着一片空白。

      迷惑,这是我唯一剩下的情绪——James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所应当。爱情?怎么可能,那是Collins。

      “James。”

      “Yes?”

      “这不是爱情。”

      他只用了一秒反应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地质问我脑子是不是因为飞机开多了以致于坏掉了。

      “不——”

      “连我都能看出来,你每一次等信比等牛肉都要兴奋。”James看着我,眼神和语气都好像一个正在盯着不争气的儿子的老太太,“如果你以为你们之间是加上引号的纯洁友谊,那你就不该每天盯着墙想她并且整个脸像是一块能挤出水的海绵。”

      “我有经验,老兄,我参军以前经常泡吧。”James无奈地说,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将被子盖好,“她要是对你也有意思就抓紧表白吧,别再浪费时间了,下一封信就写给她,千万别把她放走——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的话并没有太过开解我,反而使我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挣扎。如果是爱情的话就太过荒谬了不是么?那个人可是Collins,我们之间——或者说两个男人之间,又会有什么结果呢?这就像是个结,越试着解开就系得越死,直到把我自己勒死为止。

      然而之后我更加绝望地发现,我做的所有假设都是在我爱他这个论点成立的基础之上,这像是一个变相对James的结论的肯定。已经过去的旧时光的记忆分涌而至,将从未注意过的线头大小的细节全部拉扯出来,赤裸裸地曝光在阳光之下。

      我挣扎未果,只能惊惧且挫败地发现,原来那么早之前就不再对了。在狭小城镇的日落晚霞中,电话粗噶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我拿起听筒,在他的声音中向他狂奔去。我曾想象过Collins听筒那头薄而红润的嘴唇,心跳声回荡在胸腔并逐渐放大……

      我羞愧于当时的所思所想,这样一种不同的爱意给我们美好的昨日青春涂抹上了一丝污秽的痕迹。记忆中Collins胸口十字架闪耀着的银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羞涩抑或是嫌恶,但这已经不再重要。我只知道,这种禁忌的感情若是被别人知晓只会把我们自己绑在火刑架上。

      上帝啊,我喃喃地蠕动着嘴唇,不堪重负地闭上眼睛,用手掌隔绝了一切光源,几年的疲惫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将我一点一点淹没。

      ——这是有罪的,是不能见光的。

      我的喉咙无比干涩,如同干涸的土地上一道道龟裂的细纹。不,我绝不能说出口。

      年龄的增长带来的不仅只有经历,还有社会的现实压在肩膀上的重担。

      ——这可能会害死他。

      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分辨出那属于我自己。纵隔多年,我仍记得当初背对着夕阳奔跑在巷道,喘着粗气对他断断续续地说:“只要你需要,我会立刻出现。”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弯着腰站在他的面前,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

      在这之后,我用了许多天才将这个我不愿承认的事实沉淀下来,并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还没有给他动笔回信。

      我又读了许多遍Collins寄给我的信件,无法从中判断出什么,便只得作罢。当我彻底而清晰地明白对他的感情之后,仿佛每一个字句都被染上了暧昧的味道,然后它们逐一被我否决掉。

      这期间James催促了我多次,并且试图偷看寄信人的名字,但它们被我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都替你着急,老兄。”他大概是嫌我太过磨叽,直接一把抢走我手中的那截笔头在一张废纸上涂涂抹抹,大功告成之后将它推了回来,“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这句话写在每一封信的开头。”     

        我没有理他,依旧放任自己沉浸在措辞修改的“乐趣”之中。这使James觉得无聊了起来,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斟酌了好一会,我才开始下笔:

    

      “致Collins:

            我很好,也希望你一切顺利。”


      我停顿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下笔,那些单词组合在一起堵住了我的脑子。

      毕竟念想一旦被点破就很难收住了,像是一个盛着满满的水的水桶,它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一点事都没有,但是一旦在桶底开了一个洞,你就留不住哪怕一滴水。

      我以前从未幻想过什么,可现在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却也不住地想在一张纸上画满玫瑰。握着铅笔的手在空气中划着什么,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划的是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

      我有些狼狈地笑着,最后也只是在后面继续写了一句话:“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然后在末尾草草署了名。

      James给我的纸条仍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盯着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诱惑着我去取下那颗不应被触碰的苹果。

      那或许才是我真实的、被竭力隐藏的所思所想。

      在一摊信纸之上,在我自己潦草而简短的字句和Collins漂亮的手写字体中间,那张褶皱的纸条上圆滚滚的小学生字体格外扎眼——

 

     “致我最亲爱的爱人,

      每一天,我都会想你多一些。

      我在爱着,不曾断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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