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城

*码了一个开头，可能会有后续
*非国设，时间是很久很久以前
*第三人视角
——————————


1.

我的名字是贝丝。只是贝丝，没有姓氏。从小穷窘的命运止步于十六岁那年与贝什米特先生的相遇。

我熟识贝什米特先生，了解海德薇莉小姐。

之所以说是了解而并非认识，是因为我与她从未谋面。尽管如此，我却从贝什米特先生的描述中渐渐抽出了这位美丽女士的轮廓，甚至不知不觉在他的碎碎念中记下了海德薇莉小姐喝茶时习惯的温度。

这是我的人生，却不是我的故事。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站在这蜿蜒如河流的人间，嗅着空气中隐约的清甜。那是属于他们的爱情。这深沉而隽永的感情永远散发着不知疲倦的暖意，缄默地感染着周遭一切。

我就是被它包围的人们之一。这种柔和的温暖使我贪恋，每一次都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是如何发出最真实诚挚的感慨：他们命中注定，在一起该是多么美好与幸福。



2.

贝什米特先生是一个容易感同身受的人。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当他在漏雨的街角棚子里，偶然看到我们这一群同是被父母遗弃的流浪孩子时，才会蹙起眉头，将手中的食物尽数分给我们。我那时已经习惯了贫穷，以至于当他挺拔清癯的身影立在巷口、悲怜地看着我们时，我的第一反应并非请求施舍，而是这世界上竟也有如此好看的人。他并未端起与身上精致衣物相等地位的架子，但他那样看着你，混合了多种情绪的眼神就让人切实地感到——他是个神衹，正在俯瞰人间。

于是我对他说，希望可以用劳动作为心安理得接受这些善意的理由。他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但一瞬之后他打横拿起一直撑在地上的木制手杖、摸了摸我的头顶，不在乎上面许久未洗的污垢。

“这很好，孩子。”他说，“这样很好。”

此后的我会庆幸正是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不再回去那个鲜有阳光的潮湿角落。而当我某次偶然发现贝什米特先生常年持着的其实是剑杖而非手杖时，我才在某种意义上真正了解了他的为人——贝什米特先生正如他常年不离身的那柄剑杖，以绅士和从容为剑鞘，用圆润的木纹与精简的雕花有意无意遮掩住了藏匿其中的刀刃——或许我这样说有些不妥，但他本身就是一件锐利至极的武器，唯有出鞘之时才能让人瞻望那过于耀眼的锋芒，露出一道几乎与剑身等长的血槽。若是仔细观察，你便会在某个角落发现那以极其冷硬的字体雕刻着的荣耀姓氏：贝什米特。

这样的人不该太温柔。

但他是贝什米特。




我不欲对自己的故事着墨太多，可若完全忽略不计则显得过于突兀。在这几个月之后，贝什米特先生告诉我，像我这般大的孩子都在读书，于是他帮助我放下了鞋刷，拿起书本。

学习间余我在一家烤饼店做工，周末时会带一些甜点拜访贝什米特先生，并简单地帮助他清洁一下卫生。他与弟弟都在军队中服役，饶是再细致的人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不能将大部分时间花费在打扫上。他向来不喜欢冠冕堂皇的谢礼，我却不能无所表示，只能无声地回应他宽容的馈赠。

我就是在清理的空当看到了海德薇莉小姐的照片。

尽管贝什米特先生不是独居，但他从不羞涩于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感情。那位美丽的小姐像是一个朦胧的影子，存在于每处阳光可以触及到的角落。她的一切美好都被定格在玻璃相框下的一张张黑白相片中，随着更替的昼夜一次又一次被日光点燃。

“在看什么，贝丝？”贝什米特先生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身后。

他总是喜欢悄无生息在别人背后出现，却又拒绝别人以同样的方式靠近他。我曾在刚刚与他熟络的时候试图挑战这条原则，但贝什米特先生几乎是在我靠近的一瞬间便转过身来，下意识地闪避后差点把我按在地上。他解释说这源自于军人特有的警觉，双眼看不见的地方永远是有着最多警报的防备区。这一点我相信，因为只要是这么挨上一次，就无法忘记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扑面杀气。

我抬头，看见贝什米特先生将一束刚从花园里采来的天竺葵插进照片旁边的花瓶。

“她可真美。”我感叹，目光触及到犹带晨露的花瓣，“像这花一样，肯定也是个温柔的人。”

“那你错了。”贝什米特先生哈哈大笑，有些夸张地捂着肚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难以置信的事情，“本大爷大小跟她认识，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婆。”

我又去看那些相片，试图将他的形容与照片上的人联系到一起。而此时的贝什米特先生却似乎因为这一句话陷入了往事，不停歇地讲着小时候是如何与她在湖边打架结果被一脚踹进水里，又是如何和她打赌最后输掉了自己最心爱的佩剑。

“仿佛她跟 ‘女人’这个词一边都不沾边。”他拿起我一直盯着的相框，口吻像是在抱怨。但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素来锐利的眼神已彻底被回忆磨平了棱角，只剩下最原本的柔软与温柔。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贝什米特先生，正如同我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爱情应有的模样。

“她叫什么名字？”

仿佛白云被抛进了某个遥远的海底，连细小灰尘的阴影在这一刻都无处可遁。光散落在他银白色的睫毛上，亮得如同一颗颗被擦拭干净的铁粒。

“伊丽莎白。”他说，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念得认真，“她的名字是伊丽莎白。”





tbc？(fin.